崔艺眠处理完医院的一切,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,身心俱疲地回到了家。
晨光慢慢亮起,偌大的别墅内寂静无声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,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孤寂。
她走进客厅,目光所及之处,都是裴钧晟曾经留下的痕迹。
沙发上,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味。
茶几上,那本他常看的书还翻开着,书签静静地夹在其中。
她缓步走到卧室,床上摆放着他最爱的抱枕,不久前她还和他同床共枕。
她坐在床边,手指轻轻拂过真丝的床单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。
崔艺眠像是突然意识到,没有裴钧晟,她根本不行。
泪水不知不觉滑落脸颊。
失去腹中的孩子她都没多少悲伤,可此刻只是想到裴钧晟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,就已经让她犹如溺水般绝望。
门铃刺破清晨薄雾。
小梁举着文件袋站在门口,西装还在滴水:“崔小姐,这是裴总托付的。”
崔艺眠怔怔的接过。
那是一份转让书。
小梁压抑着悲伤:“裴总出国前安排好了一切,属于他的股份已经给了别人。至于崔小姐你的,整个崔氏留给你。”6
“另外裴总还成立了信托基金会,只要您好好经营,崔氏不会如以前那般。”
股权转让书里夹着张便签,清隽字迹写着:
最底下压着泛黄的千纸鹤,是十年前的少年笨手笨脚折的。
那天少年捧着这个来到她面前邀功:“艺眠,今天我学会折千纸鹤啦!等你还俗那天,我要折满一千只挂满湛山寺!”
记忆如毒蛇啃噬心脏。
五年前还俗那日,裴钧晟捧着满箱千纸鹤等在寺门外,雀跃得像个孩子:“每只都写了经文!挂在禅房能保你夜夜好梦……”
她却当着众僧的面拂开木箱,纸鹤纷纷扬扬落进香炉,火舌卷住他瞬间苍白的脸。
临近黄昏又下起了大雨。
惊雷劈开天空时,崔艺眠正跪在湛山寺山门前。
她挪动着往上,999级台阶被暴雨冲刷成血红色。
湛山寺有传说,若是有人诚心跪到佛前,便能得庇佑实现一个愿望。
“神佛有眼……”
她重重叩在青石板上,额角鲜血混着雨水流淌:“请佛祖保佑我的丈夫裴钧晟平安无事。”
若是平常,她一定会在祈愿时加上其他人。
可她这次只想自私的让裴钧晟一个人平安就好。
从前觉得轻松的台阶此刻却无比的漫长。
一跪一叩首。
直到消息提示在第五百次叩首时响起。
手机在掌心滚烫,新闻的叙述却冰冷。
“CA1802航班确认无人生还,151名乘客遗体正在……”
手机砸在石阶上迸出火星,崔艺眠突然低笑起来。
笑声混着雨声癫狂破碎,惊飞檐角铜铃下的惊鸟。
泛黄的千纸鹤从指缝滑落,露出朱砂一笔一画写下的“平安”。
崔艺眠在天旋地转间看见十八岁的裴钧晟。
他穿着白T恤牛仔裤一步一步走上山,发间沾着桃花瓣冲她笑:“艺眠,今天的斋饭有我做的烤红薯!”
“钧晟……”
她踉跄着扑向幻影,指尖却穿透虚无抓到一把冷雨。
然后整个人向后随着踩空的石阶滚落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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