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燃的手指在接触到信封的瞬间轻微颤抖。她没有立即打开，只是将它塞进了随身携带的帆布包。包的内袋里，药瓶相互碰撞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办公桌收拾得很快。三年零两个月的职业生涯，装进一个小纸箱还绰绰有余。同事们围过来道别，有人送了纪念品，有人要联系方式。苏燃一一应付着，嘴角挂着练习过无数次的微笑。当最后一个人离开后，她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卷图纸——"光影图书馆"的原始设计稿，获奖作品的雏形。
图纸右下角的空白处，有一个极小的"LY"字母组合，铅笔痕迹轻得几乎看不见。这是她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秘密，每个作品都会藏这样的标记，像某种护身符。苏燃盯着那两个字母看了很久，突然抓起桌上的墨水瓶，将整片区域涂成黑色。墨水渗过纸背，在桌面上留下一块污渍，像干涸的血迹。
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，苏燃数着自己的心跳。门开了，大厅的保安老张递给她一个纸袋："听说你要去旅游？路上吃的。"里面是几个苹果和一瓶矿泉水，苹果上还带着水珠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出租车驶向机场的路上，苏燃终于打开了那个牛皮纸信封。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张便签。照片全是建筑细节——波士顿图书馆的穹顶、MIT媒体实验室的曲面玻璃、查尔斯河畔的铸铁路灯...每一张背面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注释。便签上只有一行字："世界很大，值得一看。——L"
照片最下面压着一张名片，是哈佛心理学系的一位教授，专攻抑郁症研究。苏燃将名片撕成两半，又撕成四半，直到无法再撕为止。碎片从车窗飘出去，像一群突然获得自由的白色蝴蝶。
机场的喧嚣扑面而来。苏燃站在值机柜台前，递出护照和那张机票。地勤人员微笑着问："行李托运吗？"她摇摇头，手里的小行李箱只装了几件必需品和那几瓶药。
"去拉萨旅游？"地勤一边打印登机牌一边问，"这个季节转山正好呢。"
苏燃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："是的。"
安检通道人不多。当X光机扫描到她包里的药瓶时，工作人员示意开包检查。苏燃平静地取出那些贴着标签的瓶子，一字排开在塑料托盘里。舍曲林、阿普唑仑、护肝片...还有一瓶全新的维生素，标签是她自己打印贴上去的。
"需要这么多药？"安检员皱起眉头，拿起一瓶仔细检查。
"慢性病。"苏燃微笑，"医生开的，都有处方。"
她出示手机里的处方照片，手指在屏幕上划得太快，不小心点开了相册。最后一张是设计院群里发的，林耀和那个红裙子女孩在哈佛图书馆前的合影。安检员扫了一眼，表情微妙地缓和下来："男朋友在国外啊？"
"不是。"苏燃迅速锁屏，"只是同事。"
候机厅的玻璃幕墙外，一架架飞机起起落落。苏燃坐在角落的位置，看着登机口的人群逐渐聚集。她的手指在药瓶盖上轻轻敲击，节奏与机场广播的登机提示音诡异同步。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设计院群里的消息——林耀发了一张查尔斯河日落的照片，配文："纪念。"
日期显示是昨天发的，她当时没注意。苏燃放大照片，发现角落里有个模糊的红裙身影。她突然想起那天林耀问她："我就这么让你恶心？"现在他有了不恶心的人，在查尔斯河边庆祝，多么完美。
